認識自己的力量

2022-03-14 撰文 / 柯倩華



這本圖畫書裡有十四個小孩角色,分別有十二類身體方面的特殊需求﹕糖尿病、氣喘、肢體障礙、眼盲、耳聾、讀寫障礙、自閉症、口吃、妥瑞症、注意力不足過動症、食物過敏和唐氏症。其中有兩個眼盲的小孩,一個藉由導盲犬的幫助而行動,另一個是用手杖;有兩個自閉症小孩,一個很喜歡說話,一個不說話。不過,讀者在書裡看到的不僅是特殊疾病或需求,而是一群有不同個性、興趣和專長的小孩,用淺顯自然的方式表達自己,並且互相認識、一起合作,展現充滿活力和趣味的生命圖像。


表達自己、認識別人和個體差異,是每個小孩需要學習的課題。現實生活裡,有些小孩常擔心自己跟別人不一樣,有些小孩不知如何表達自己而感到困擾或挫折,有些小孩因為不被理解而不安或難過。這本書的文字做了精準的示範,每個小孩角色的自我介紹都「簡短、清楚、淺顯易懂」,有口語化的自然卻不囉嗦或說教,不卑不亢的陳述自己的狀況和需要。每一段說明後的提問,串連起角色間的關係,也表示人與人總有共通之處,相似產生共鳴,相異創造驚奇。全書巧妙的引導讀者從「人」的角度觀看和思考﹕每個獨立的個體並不孤單,都能發揮自己的力量幫助別人,對群體有貢獻,形成多元美好的人類風景。以「開口問」做為敘述主軸,與作者的童年經驗有關。作者想藉由這本書說出許多小孩的心聲,並提供實際的例子給小孩參考。許多成人會鼓勵小孩表達,卻忽略了幫助他們學習如何表達;會教導小孩應接納和包容,卻忽略了幫助他們學習如何溝通。


作者索尼婭.索托馬約爾於2009年起擔任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,也是美國第一位西班牙裔和拉丁裔的最高法院大法官。她七歲時被診斷出有糖尿病,從此需要為自己注射胰島素。那是「其他小孩不需要做的事」,不需要易導向不理解。她知道其他小孩「很好奇我在做什麼。可是,他們從來沒有問過我,或我的父母和老師。」不理解的眼光,使她覺得自己像異類,像被懷疑在做不好的事情。小孩為什麼不開口問? 可能出於冷漠或排斥,也可能因為不好意思、害怕冒犯對方或不知該怎麼說才好。基於關懷的開口提問,不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,而是給別人一個表達的機會。索托馬約爾非常理解和尊重不同的孩子,故謹慎的提醒我們不能勉強別人一定要回答,「不是每個人都能很自在的回答關於自己的問題」。有妥瑞症的茱莉亞就說,「我常常不想解釋」,雖然她知道其實說出來會有幫助。索尼婭有時會去問爸媽或老師,因為「我的朋友還沒有預備好要為自己解釋」。這些睿智體貼的想法,想必不是基於抽象的道德認知,而是來自她的切身經驗和感受,使這本書完全沒有「主題正確的說教氣味」,而是充滿活生生的兒童語言和感受,還有兒童在乎的朋友關係和遊戲感。


故事的情境是所有的小孩角色一起種植一座花園。以植物比喻小孩,暗示各人的身體狀況都是天生自然的生命樣態;一起合作造出多彩多姿的花園,表示這些所謂特殊兒童的群體關係與社會意義。畫家拉菲爾.羅佩茲充份理解作者的理念,以具有象徵意義和整體設計的圖像做了美麗的詮釋。封面上的英文書名佈滿花草植物的意象,小女孩推著裝了盆栽的推車在荒蕪的土地上前進;拉起封底發現原來她不是獨自一人,好幾個小孩帶著園藝工具和材料加入她的行列。前扉頁裡有14個小孩,自由自在的呈現自己的樣貌。內文裡小孩角色交錯、持續的出現在各畫面,以互助合作的方式種植花園,呈現角色的關係,也形成推展故事的層次感,以及頁與頁的連貫性。例如牽著導盲犬、抱著盆栽的麥迪森,自我介紹完畢後,進入下一頁,維杰說明自己用手語溝通,她在旁邊澆水。羅佩茲為每個小孩塑造有個性和尊嚴的形象,例如有氣喘的拉菲爾、有讀寫障礙的碧昂卡和有自閉症的喬丹,都以適性的方式展現才華。畫家並沒有美化小孩,只是讓我們看到他們都有屬於自己的成長方式和力量。


故事最後問讀者「你會用你的力量做什麼? 」表示相信每個人都可能有力量,或許需要適當的藥物和輔助工具,運用感官能力,發展興趣和專長,克服挫折感,還有許多學習。這本深具啟發性的圖畫書鼓勵小孩尋找自己的答案,也為在書裡照見自己的讀者帶來安慰與盼望。荒蕪的土地可以變成綠意盎然、繁花似錦,而耐心的小兔子終於得到了胡蘿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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