勇敢的山羊羅賓

2021-10-12 撰文 / 呂紹芃


高聳入雲的山裡,棲息著一群好鬥的山羊。山托著雲霧賽海拔、羊頂著彎角拼高下,時間或空間羊群都不放心上,只管鬥到山頂或谷底都聽得見戰況。這是他們習慣與熟知的生活方式,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日常,偏偏羅賓不這麼想。群體的活動不參與,寧可獨自在山野跑跳;彎月般的大角不當武器,寧願讓鳥兒與蝴蝶停靠。面對頻下戰帖的同伴們,慈眉善目的羅賓站在制高點上,堅定地回應道:他想把時間用在對這座山的探索。同伴不在意的時間與空間,對羅賓來說非常重要。


終於有一天,在俯視山谷、舉目山峰的情懷催化下,他決定運用僅有的時間去拓展身處的空間。他想知道雲的背後藏著什麼。


社會化是一個很複雜而漫長的過程,幸好我們可以透過動物的社會行為來簡化、比擬,繪本則提供了與孩子溝通的語言利器。為了讓孩子能融入群體、符合期望,成為穩定社會運作的一枚齒輪,我們傾向灌輸他們各種不成文的規矩。在羊群眼中,羅賓可能是不合群的異己,對打架總是找理由逃避。但他選擇的路忠於自己的志趣,其實比起逞兇鬥狠更需要勇氣,畢竟特立獨行是相對孤獨的,還必須為自己的決定負責,無論會聽見失敗的嘲諷或成功的掌聲。做為父母的我們還得比孩子更勇敢,因為在接受文化傳統與社會規範的潛移默化後,我們要跨越的是長年累月構築而成的巨大藩籬。但只消自問一句:「理想生活」的定義,該由「潮流」或「心流」決定?


羅賓的故事是個幸福的案例,個體與群體因為分歧而造成的衝突並不是著墨的重點,他的出走也從不孤單。儘管探險之路危機四伏,他結交了不同領域的動物朋友,因為價值觀的交集而惺惺相惜,獲得寶貴的山林見聞與求生本領。作者設計了窄長形的書本比例,在翻開來接近正方形的跨頁構圖裡行雲流水地運鏡。跟著羅賓的旅程,我們從紅嘴山鴉的視角,鳥瞰繚繞陡峭山徑的雲海;越過土撥鼠的身軀,仰望點綴高山草甸的植被;近距離旁觀老黑琴雞引領羅賓,行走於看不見盡頭的雪毯。開闊了視野的美景當前,讀者也能同理羅賓對自然的愛、對知識的渴求。


聽到同伴有難,羅賓立刻下山,用他學到的經驗引領同伴脫險。被奉為首領後,他放下未盡的旅程,將所有技能教給下一代。最後,在行將就木之時,羅賓也選擇了不尋常的方式離開:在某個如夢似幻的夜晚登上山頂,去揭開年輕時一直想尋得的答案。雲的背後,只有平凡的石頭,但站在這裡能盡覽滿天星斗。他的縱身一躍充滿哲學意味,橫亙生死的結局遺留討論空間。知識量豐富的孩子也許已經不相信浪漫的解讀,但我們都同意,即使他的肉體粉碎在谷底,精神無疑是高掛天際的閃亮星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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